光荣从教四十年|黄鸣奋:被大海迷住的拾贝者
发布人:程素芬  发布时间:2024-02-17   浏览次数:64

编者按: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育大计,教师为本。

今年是新中国设立教师节40周年。

40年初心不改,老师们因材施教、言为士则,行为世范,启智润心;40年栉风沐雨,老师们勤学笃行、求是创新,乐教爱生、甘于奉献;40年矢志不渝,老师们心有大我、至诚报国,胸怀天下、以文化人。他们用实际行动诠释了新时代教育家精神。

为庆祝第40个教师节,厦门大学党委宣传部/教师工作部开设了【光荣从教四十年】专栏,一起走近学校光荣从教40年的老师们,聆听他们的心声,分享他们的感悟,汲取他们的力量。

本期推出:《黄鸣奋:被大海迷住的拾贝者》


黄鸣奋:被大海迷住的拾贝者

20世纪60年代初,从茶乡安溪来到海滨城市厦门,还是个小学生的黄鸣奋一下子就被大海给迷住了。几十年来,他在无边无际的知识海洋中翱翔,跨界艺术科技,探索中西文化,就像一个被大海迷住的拾贝者,总为接触新事物、发现新联系、萌生新灵感而兴奋不已,乐此不疲。

近视眼成就的“跨界达人”

曾是中文系的古典文论专家,在电影学院却以研究科幻电影为主。这位人文学者身上洋溢着的科学家气质,还与他的近视眼有些渊源。

黄鸣奋的父亲是乡村中学的语文老师,家住学校图书馆近旁。小时候,周边都是年纪比他大得多的中学生,根本玩闹不起来。因此,黄鸣奋有了一个不同于其他小男孩的童年,那里没有弹弓、铁环、玻璃珠,却有安静地在煤油灯下翻书萌生的快乐。

书本令他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煤油灯却让他的眼睛成了高度近视。

来厦门之后,黄鸣奋配上了厚如玻璃瓶底的眼镜,体育活动也因此受限。读初中时,出于青春期少年的争强好胜,也怀着为国争光的美好憧憬,他很想当运动员。只是因为身体条件的限制,这个梦想似乎遥不可及。此时,恰巧厦门国防体育俱乐部到双十中学招收业务无线电报务员。学员只要通过考核,便有望获得少年级运动员乃至运动健将的资格。黄鸣奋认为这是实现梦想的好机会。

跟普通的田径项目不同,国防体育俱乐部的训练是围绕无线电通讯进行的。此时的黄鸣奋,每周都有几个小时与电报声为伴。他开始明白科技对于人生与世界的意义,懂得无线电刹那之间将信息传遍世界的原理,这个少年的心中自然而然地埋下了科学的种子。

到了1977年高考时,黄鸣奋因高度近视不能报考理工医农,与心仪的物理专业失之交臂。他转而报考了当时颇为热门的厦门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留校执教。自此,这位曾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海底两万里》和《神秘岛》的资深科幻迷,便在工作岗位上开始了文艺与科技的跨界之旅。

1993年,黄鸣奋到荷兰莱顿大学做客座研究,希望找到“英语世界中国古典文学传播”的一手资料。正苦恼于现有资料不够完整之时,一位来自上海的中国留学生向他推荐了互联网。那位留学生在电脑上输入一系列复杂的命令,果真调阅到了美国国会图书馆和哈佛大学图书馆的藏书目录。看着这位友人的操作,黄鸣奋少年时代的无线电情结兀地一下复活了,心里只有一个感觉——“神了!”。他预感计算机和互联网会给人类社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因而开始在这块“新大陆”上寻找自己进取的方向。

于是,他成为了最早运用互联网技术系统研究中国古典文学在英语世界传播的学者,进而撰写了国内第一部《电脑艺术学》、第一部《西方数码艺术理论史》,还有《超文本诗学》《网络媒体与艺术发展》《数码艺术学》《数码艺术潜学科群研究》《科幻电影创意研究系列》等“跨界”著作。这些成果多次获得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成果奖等国家级、省部级奖励,可谓沟通科艺,融贯古今,会通中外,体大精深。

人们不止一次好奇地询问:“你为什么离开你所熟悉并心仪的苏东坡、离开研究多年的古典文论,讲起数码艺术、科幻电影来?”

其实,这位“跨界达人”从未离开过文学,更没有离开过中国传统文化,他始终坚守着一个人文学者的初心。“就像文学是人学那般,数码艺术、科幻电影也是人学。它们致力于探索人性在高科技时代的呈现,让理想光辉投射到现实中。科技与艺术相结合,方能共创未来。”

日新我常新

和同事一起指导学生开发3D科幻动画,引导AI根据中国古典诗歌创作科幻电影剧本……这位白发苍苍的学者在谈到近期尝试的新事物时,依旧像多年前那个喜欢无线电的少年那般心潮澎湃、眉飞色舞。

“日新我常新”,他从未停止过对艺术创新、学术创新的追求。

早逝母亲留下的遗愿是让黄鸣奋当医生。虽然因高度近视无法报考医科,但从研究生阶段起,他就开始尝试将古代文论与心理学研究相结合,又敏锐地将心理学与传播研究联系在一起,1987年便将《论苏轼的文艺心理观》付梓。

上世纪90年代以来,儿时关于科技的灵动梦想与对现代传媒走向的敏锐捕捉,使黄鸣奋的学术研究越发贴近瞬息万变的时代潮流以及一日千里的媒体发展,聚焦于数字艺术理论、互联网艺术产业等全新领域。

当上述研究对象的前沿性由于信息科技的普及而逐渐淡化之后,黄鸣奋根据所在戏剧与影视学学科建设的需要,将目光转向充满想象力的科幻电影。此时,他已经年逾花甲。

一直在探索,一直在创新。是什么让他如永动机般不停运转?除了葆有对于新事物的好奇心之外,黄鸣奋说,国家各个发展阶段中对创新的不同需求及大力支持,是他不断拓展研究方向的源泉。

改革开放扩展了他的思维,让他萌生了学科交叉创新的设想;公派留学的宝贵机会,让他见识到国外计算机领域的发展;国家对科艺融合的提倡,中国电影发展规划中对科幻电影的强调,让他的研究转向变得水到渠成。

在顺应时代大潮的历程中,人文学者拥抱科技成为了历史的必然。新事物新联系的诞生,也让新灵感的迸发不再是无米之炊。

如今,基于互联网和计算机的新媒体艺术研究已然成为显学,黄鸣奋又着重研究基于LBS的位置媒介、后人类、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新观念对艺术的影响。

2021年,黄鸣奋获批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比较视野下中国科幻电影工业与美学研究》,这让他比较系统地钻研世界电影史,思考电影如何与工业化接轨等问题,将求新与务实有机结合起来。

他说,他还想继续为构建中国电影学派做一些努力,让具有强大诠释力的中国古典文论融入电影艺术研究。

“日新我常新”,黄鸣奋至今依然走在追求艺术创新、学术创新的道路上。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卓越,只有向卓越不断努力的过程。

“同乐乐”才是最大的快乐

“赛博格”是科幻语境中常见的电子人。因为心脏被植入四个支架等缘故,黄鸣奋自嘲是某种形式的“赛博格”。

在学生眼中,他似乎真有“赛博格”异能的一面:既像超级计算机那般处理复杂的学术问题,为学林提供洞见;又像万能的导航系统那样,为学生的学术、生活之旅提供指导。

而在黄鸣奋看来,能发挥其潜能,与学界同仁同乐,与学生同乐,是自己的追求。

学术之于他的快乐,从他将个人的微信公众号命名为“厦门游于艺”就可见一斑。“游”,首先是遨游,而后乐在其中。

学者做学问,一般会深耕某个领域,但黄鸣奋却是“另类”。他研究的科幻电影、数码艺术,是信息技术、文艺理论、媒介文化、创意产业的汇聚点,是名副其实的“新文科”。遨游于多个学科的黄鸣奋,有更多的机会跟业界专家、学界同仁、青年才俊切磋交流,“和大家有共同话题,享受‘有朋自远方来’的快乐,真的很好。”

教学的快乐,则来自于“每个学生都是不同的”。他的课堂上,有来自不同专业、不同背景的学生。从汉语言文学到艺术学、计算机科学、新闻传播学,从电视媒体人、行政管理人员、药剂师到服装设计师,他们的知识构成和个人经历存在相当显著的差异。黄鸣奋始终觉得“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相信人尽其才的重要性。他欢迎学生加入自己的团队,为学生提供建议和机会,且从不强迫他们做老师的课题,而是让他们做自己想从事的研究。

通过课上课下的频繁交流,黄鸣奋因材施教,引导学生发现自己的长处,扩展自身的兴趣。于是,药剂师研究了残障人与文学艺术的关系,服装设计师探索了交互电视在中国的发展……

每一个学生都乐在其中,黄鸣奋也乐见其成。他甚至还以厦大学生科幻共同体为主角,创作并出版了一部长篇小说。

“人生像泉水,从叮咚作响到汇入大海,大海就是泉水的归宿。个人的生命虽然有限,但若是自己所做的工作在人类发展过程中有价值,那就如同汇入大海一样。”黄鸣奋这样形容“同乐乐”。

它不是突然获得某种灵感的狂喜,而是平淡如潺潺流水般的快乐。这种快乐流淌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学术科研、教书育人当中,支撑着年逾古稀的他继续和学友们一起探索新世界、迎接新挑战。

“虽然我做的工作是有限的,但后继者们一定会做得更好!”黄鸣奋始终秉持着与学友们“同乐乐”的初心,热诚而真切地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文/戴佩琪、许哲敏 图/受访者)

【人物名片】

黄鸣奋,厦门大学电影学院教授,戏剧与影视学专业博导。历任厦门大学中文系主任、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所长、人文学院副院长、海外教育学院院长等职。现为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比较视野下中国科幻电影工业与美学研究”首席专家。从事文艺心理学、网络文学、文化产业、新媒体艺术理论、科幻电影等研究。先后主持国家社科基金课题8项,省部级课题12项,独立获得全国高校人文社科优秀成果奖3项、福建省社科优秀成果奖13项。出版个人专著33部、教材2种,发表论文400余篇,合计1000多万字。主编丛书6套、文集4种。